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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是住家老师

我更像是保姆

刘楠辞去住家老师的工作后，整个人如释重负。回想这半年的经历，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资料图片)

那段时间，她住着近400平米的豪宅，一个月拿着2万的薪水，还包食宿。起初，她被这些优渥的物质条件所吸引，可巨大的精神压力让她不堪重负，最终选择了离开。

近些年来，住家老师正在一种流行趋势，吸引了不少高学历人才前去应聘。然而这份看似轻松的工作，实则并不好做。

以下，是刘楠的讲述——

01

没有隐私，身心俱疲

研究生毕业前，我本来拿到了一家车企的offer，但公司临时毁约，这意味着我“毕业即失业”。在朋友的介绍下，我去做住家老师，帮一个10岁的男孩辅导功课。

面试环节很简单，我跟男孩的妈妈视频聊了20多分钟，彼此还算投缘。

她相中我的985背景，看了成绩单后，隔着屏幕直接开出2万的月薪，并问我下周能否正式住家。我手里没有其他工作选择，就答应了她。

去上班前一天，我心里特忐忑，一晚上都没睡着。去一个陌生家庭里生活，就像一场大冒险。

男孩家在一个别墅小区里，白色的外墙，玫瑰金的装饰线条，是我对这幢别墅的最初印象。男孩家里有个专门的包柜，里面放着各种大牌包，有些包的价格就够在我老家买套房了。

男孩妈妈跟我说了下注意事项，就带我来到地下一楼，这是我接下来居住的卧室。房间看起来不大，但里面洒满阳光，和我想象中阴暗的地下室不太一样。

按照合同约定，我需要在周末和工作日晚上给孩子辅导全科作业，平时对话以英语为主，尽量营造出一个好的学习氛围。

跟男孩接触下来，我发现他一写作业就磨蹭，总想着法子玩游戏，这就导致我的工作时间无限延长，有时甚至过了晚上11点。

男孩的父母工作都很忙，爸爸是一家服装品牌的创始人，妈妈在公司管财务，两人平时生意非常忙，经常出差不在家。

可即便他们不在，却对家里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除了卧室，家里所有公共空间都有高清摄像头。

一次，我正在给孩子辅导作业，过了一会他有点走神，结果他妈妈直接打电话过来，问他怎么回事。我当下心里一惊，觉得是在斥责自己工作没做好。

以前我休息日会睡懒觉，但住家时不敢这么放纵，一想起有人在监视我，就非常不自在，不管做什么事都格外小心，心里始终紧绷着一根弦。

02

既是老师，也是保姆

起初，我的工作内容很简单，陪孩子写学校布置的作业，给他讲解不懂的知识点，再和钢琴老师、跆拳道老师沟通学习进度，汇总发给他妈妈就行。

可时间久了，就莫名多出一些家务活。比如照顾孩子的饮食起居、送他上下学、帮他收拾房间、陪他出去玩等。

住家老师的边界本身就很模糊，我也不太会拒绝，心想表现得勤快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能留下个好印象，就没当回事。

可没想到这些举动，却让我被动陷入了家里看不见的“战争”。有个保姆担心我取代她，竟记下我做得不好的地方，背地里给男孩的妈妈告状。当然，这是我离开时才听说的。

刚来的时候，我会找厨师、管家、司机、保洁聊天，但他们年纪都比我大，没什么共同语言。后来，我有点心累，就不想再主动了，彼此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最让我头疼的，是处理雇主一家的关系。男孩的爷爷奶奶跟他们住在一起，生活习惯和年轻人很不一样。

奶奶一辈子节约惯了，看到我没及时关灯，卫生纸拿得多了，就会反反复复地提醒。爷爷退休前是单位领导，说话总是带着命令的口吻，我有点怕他。

爷爷奶奶很惯着孩子，见不得孩子哭，只要一闹就偷偷给孩子塞零食，可孩子的妈妈不许他吃垃圾食品。我就像一块夹心饼干一样，斡旋在他们之间。

工作之余，我几乎找不到任何的情绪依附点，心里空荡荡的。

按理说，孩子不在家的时间，我是可以自由支配的。这里去市中心珠江新城也就30分钟左右的车程，可备课要占据大量时间，我也担心万一出去了耽误事，就很少出门。

说实话，在这份工作中，我并没有获得太大的成就感。孩子的成绩不可能立竿见影，工作效果无法衡量，再加上有钱人家的孩子机会多，家人已经铺好了路，他在学习上投入的心思并不多。

03

“这是我家，不是你家”

做了一个月，我就知道自己不适合这份工作。但贪恋眼前的舒适和还不错的工资，没有勇气离开。

促使我最终下决心离开的有两件事。一个是我自己的身体状态，因为长期处于高压状态下，身体出了些问题，家人朋友又不在身边，连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另一个则是男孩的一句话。一天晚上我给他讲解英语时态时，怎么教都教不会。他有些烦躁了，发出高分贝噪音，还不耐烦地拍桌子。

我试图安慰他，他却像一只暴躁的狮子一样发脾气，大声喊道：“这是我家，不是你家，你凭什么管我？”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用笔用力戳了我的胳膊。我低头一看，破了一层皮。我有些生气，但只能压抑内心的不悦。事后，躲在卧室里独自消化情绪。此时此刻，我终于理解了寄人篱下的不易。

男孩妈妈知道后，没让他给我道歉，而是送给我一个轻奢包，希望借此翻篇。

然而，她的举动却让我更不舒服，产生了一种挥之不去的“下人感”。对有钱人来说，似乎所有的事，都可以用钱来摆平，你的尊严一文不值。

我把自己的委屈匿名发在网上，有前辈留言说：“别太当回事，能赚到钱就行。”

我试着说服自己，身边有不少同学毕业后合租，刨去房租、三餐和生活费，工资所剩无几。而我一个月可以存上万元，平时都没空花钱。然而，我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坎。

这次意外之后，我认真思考起自己的职业规划。

这里就像个华丽的笼子，把我困在了里面。物质带来的幸福感，很快消失不见了。

想清楚这一点后，我快速交接完就离职了，雇主没有挽留，很快找到下一个老师。

我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高薪。

到现在，我也没有告诉父母和朋友自己做过住家老师，觉得大家对这份工作的接受度不是很高。之后找工作的话，也不想把这段履历写进简历里。

就当是做了一段人生经历吧。

文、编辑／Silence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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