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从Loewe们看“怪美”崛起
那些一开始让人感到震惊甚至不适的作品，正在改写主流审美
作者 | 陈汇妍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编辑 | Drizzie
时尚行业正在远离漂亮。
继9月宣布韩国新人女团NMIXX为品牌全球大使后，奢侈品牌LOEWE于近日发布了一套由NMIXX演绎的2023年早春形象大片，七位成员纷纷上身品牌早春单品出镜广告。 其中，一条脸部特写印花的连身裙迅速在社交媒体上引起热议。
据悉，原本该系列中分别有三件印着模特脸部特写的同款连身裙。亲自构思此次大片创意的LOEWE创意总监Jonathan Anderson，此次为七位成员重新定制了印有她们脸部特写的连身裙。
尽管有不少观众和粉丝表示难以理解这种奇怪的风格，但不可否认的是，“怪美”已经占领了时装T台。
不论在年初的2022年秋冬系列中，来自Virgil Alboh绝唱的Louis Vuitton油漆罐头包、Balenciaga的皮革垃圾袋和胶带紧身衣、Moschino的瓷器头饰，还是在2023春夏系列中，LOEWE的红掌裙以及Off-White的弹簧软管异形跟的过膝靴，甚至是Balenciaga高级定制时装秀上的蓝牙音响系统手袋，或许都昭示着某种怪诞的风格正在再度流行。
“怪美”或许可以成为去年时装秀上的一大趋势
怪美风格的流行从2021年就显露出苗头。
2021年年初，当Lady Gaga身着Schiaparelli金色和平鸽礼服为总统就职典礼献唱起，一系列形似肌肉盔甲、圣母光环的礼服开始频繁曝光，受到Kim Kardashian、Zendaya和Bella Hadid等名流兼时尚领袖的追捧。
老牌时装屋Schiaparelli的复兴使得怪诞审美再次成为行业的热门话题，经过一年的发酵，这种猎奇造型的时尚趋势愈演愈烈。
在Schiaparelli去年的高级定制系列时装秀上，一手将该品牌重新拉回市场的设计师Daniel Roseberry继续用颇具戏剧性的廓形，和超逼真的花束、动物甚至人体器官，诠释了超现实主义在时尚艺术上的运用。
时尚的周期性意味着今天人们所看到的潮流几乎都可以在历史中找到源头，超现实主义也不例外。
超现实主义原是一场始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间的艺术运动，旨在通过各种创意媒介将现实与幻想结合起来。Schiaparelli的创始人Elsa Schiaparelli是将超现实主义带入时尚语境中的先锋之一，她将日常物品融入服装和配饰中，创造了诸如龙虾裙、五官形状头饰等众多作品。
作者José Criales-Unzueta在为《i-D》撰写的名为《T台上奇怪风格的复兴》中表示，在距离1920年代的一个世纪后，我们再次进入了一个名叫超现实主义的兔子洞。尽管当今的超现实主义未必会再现曾经的造型，但其必然会在不经意间引起一股创造力的浪潮，因为约一百年前超现实主义的出现对文化和艺术都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老牌时装屋Schiaparelli的复兴使得怪诞审美再次成为行业的热门话题
另一明星创意总监Jonathan Anderson也在最近几季中将超现实主义融入设计。多年来，相较于设计更具有商业价值的服装，他更偏爱冒险尝试具有实验精神的造型，用稚童般的玩笑打破时尚的固有秩序。
在大众的印象中，时尚总是对非主流化又奇怪的东西情有独钟，人们会用“前卫”来描述这类风格，这种独特通常只留给纯粹的时尚爱好者，鲜少在主流文化中看到。但如今借助明星效应、话题性时装秀等传播手段，以及奢侈品牌的消费人群扩充，怪美的影响力开始向大众市场蔓延。
如果说2021年的Schiaparelli把“怪美”从百年前带回了高级定制的秀场，那作为规模更大的商业奢侈品牌，Jonathan Anderson掌舵下的LOEWE在去年将这一趋势从T台推向更广阔的大众市场。
NMIXX穿着的脸部特写连身裙来自LOEWE 2023春夏系列。该系列是对“怪美”的一系列完整表达，除了时装本身，秀场被一枚巨型的人工红掌填满，预示着这是一场与自然交织的盛宴。值得注意的是，红掌有毒的属性也被赋予了意义，映射出这些张力十足的时装漂亮背后的危险性。
与秀场装置呼应，红掌和白掌的元素以各式形态被运用在了设计中，抹胸连身裙的下摆则被夸张地撑起，另一连身裙的胸前仿佛被多处提起从而形成了连绵山峰般的立体感，还有的裙子腰间的布料仿佛也被空气扯到，而像素图案的服装穿插在花花世界中，这些通过扭曲错位展现出衣物常规性被弯曲折叠的二维服装很难不让人想起《像素大战》。
LOEWE 2022秋冬女装系列时装秀上也是一派超现实主义的景象，硕大的红唇被装饰在抹胸连衣裙前，在各个身体的各个部位随处可见被挤压的气球，内部被填充得鼓起的针织挂在脖子处，抹胸裙的下摆甚至被撑成一辆汽车的形状。
男装方面也保持了审美的一致性。在2023春夏男装系列中，Jonathan Anderson将织物与植物结合，那些原本生长于巴黎郊外隧道中的奇亚籽和猫薄荷，在被播种进大衣、牛仔裤、鞋履等单品上生长了20多天后，完美诠释了本季有机物和人造物融合的可持续主题。
图为LOEWE 2023春夏女装系列、2022秋冬女装系列、2023春夏男装系列
业内人士评价称，Jonathan Anderson一如既往的好奇心塑造了其作品的连贯性和一致性，他的设计最清晰地呼应了20世纪的超现实主义者，即允许潜意识对作品的控制。
如今LOEWE吸引市场的，除了作为西班牙皮具品牌背后所承载的百年工艺，或许还有Jonathan Anderson为这个传统品牌新鲜注入的反审美血液。
延续此前口红、破碎玫瑰的异形跟，Jonathan Anderson在去年两场LOEWE女装时装秀中的配饰设计，无一不充斥着诙谐与超现实的意味。连带着小半截牛仔裤脚的尖头皮鞋、模拟高跟鞋将气球踩爆高跟鞋，被还未膨胀的气球填满呈现出花团锦簇的错视效果的鞋履，还有宛如芭比或米妮同款的膨大风格高跟鞋，都在社交媒体中引起大量关注。
在Jonathan Anderson的带领下，LOEWE已经被称为创新时装鞋履设计趋势的头部风向标。
这种天马行空毫无疑问为其带来了社交媒体上持续高涨的热度。在Twitter上，有网友发起了一个关于膨大风格高跟鞋的投票，LOEWE以绝对优势领先于其竞争对手Balenciaga。
LOEWE的创新鞋履设计已经引起了市场的广泛热议
通过夸张外观和表现形式引发病毒式传播，已经成为时尚行业对互联网时代的应对方式。
Coperni在2023春夏时装秀上的最后，邀请名模Bella Hadid展示喷漆洋装的时刻就被Lyst评为2022年最热门瞬间。据时尚行业数据营销分析平台Launchmetrics评估，这段现场表演在媒体传播中所形成的影响力造就了高达2630万美元的虚拟价值。
今年8月，美国设计师品牌Alexander Wang邀请在抖音拥有逾445万粉丝的短视频创作者@四美子以独具创意的三则短视频特别呈现2022早秋系列新品，引发广泛关注。此前该品牌还邀请了国内专业从事淘宝中老年服装的模特梁晓晴出镜拍摄三条短片。
一系列营销手段和形象输出被评论者视为“土味营销”。不少批评者表示不看好Alexander Wang这种娱乐化的传播手段，认为其既无益于Alexander Wang时髦的品牌格调，也丑化了文化输出国的形象。
不过也有支持者则声称，Alexander Wang与国内网红的结合不过是利用了欧美社交媒体上流行的诙谐语境，让中国文化搭上时装创意和互联网传播的便车，潜在地扩散了影响力。
更早以前，曾经因为中国七夕系列掀起影楼风争议的Balenciaga已经在一系列“怪美”的输出后，为大众市场建立了对此类前卫风格的耐受。该品牌在抖音等社交媒体平台发布的所谓“土味”短片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尽管大众对此仍颇有争议，但不可否认，品牌在竞争激烈的数字营销领域实现了另辟蹊径。
凭借这种独树一帜的品牌形象，Balenciaga在商业上的表现也水涨船高，成为近两年增长势头最猛的品牌。
面对从创意到市场营销的“怪美”崛起，一种观点认为，身处社交媒体时代的时尚品牌如今为了突破常规、争夺有限的注意力，而尝试创作表演性作品或夺人眼球的设计，背后或多或少包含着制造话题的意图，这无可厚非。
当然，此类突破性尝试应该适度。从市场对Balenciaga近期涉及儿童的争议广告的讨伐可以看出，时尚品牌的创意并非没有限制，需要严格在伦理道德的范畴内进行。
另一种观点则认为很多无厘头创意本身体现了一种设计的懈怠，纯粹是以媒体炒作为目的，话题过后即被遗忘，没有为时尚行业带来有长期意义的建设。
Coperni 2023春夏时装秀的现场表演被Lyst评为2022年最热门瞬间
然而本质上来说，怪诞美学的回潮不应仅仅被归结为品牌不断寻求关注和病毒式传播的趋势周期，它还投射出一种审美表达，是对当下无聊时尚的审视和对创意的渴望。
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行业似乎都被“完美基础款”和极简廓形所占领。尽管由Alessandro Michele掌舵的Gucci一度凭借极繁装饰主义风格占领市场，但因为这种美学的核心是通过过量的信息刺激观众，所以创意一旦被逼到顶点下坠后，由此而产生的空虚感也更为明显。
市场于是又回到了极简主义的怀抱，似乎复杂的元素只是生活中的调剂，而经典实穿的风格才是时尚的本质。
由于外部环境的不稳定性，这种想法在近两年达到了巅峰。经济学中的短裙效应就曾解释，萧条时期的风格更趋向保守，而繁荣时期的穿衣风格通常更为颠覆。因此，有关奢侈品保值的论调致使了完美基础款热度不退，进一步挤压了趣味设计风格的发展空间。
如今怪诞审美再次走红自然也受到了时代背景的影响。在一篇采访中Daniel Roseberry就曾提到，“现在这个时候，幽默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至关重要。”
疫情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危机，人们就像是被压到最低的弹簧，只要找到一点机会就能向外弹出比原本几倍多的距离。时尚研究员Lucianne Tonti指出，这种极具存在感的设计，不管是超现实主义的造型还是五彩斑斓的色彩，都是一种提醒，提醒生活依然可以是一场派对。
但在这场派对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全球通货膨胀和能源危机并没有减缓的趋势，导致生活成本持续高涨，零售业正在迎来巨大挑战。
希望和绝望，两种对立的气氛一齐激发了今天时尚行业中饱含讽刺和乖张的复杂情绪。
市场或许已经意识到完美主义的弊端，标准化的设计无法带来时尚本应有的刺激和满足，而紧接着而来的过度营销甚至让人产生厌烦。更快的节奏将创意压榨得分毫不剩，对于创意和商业平衡制度的创新，也远远赶不上商业膨胀的进程。因此人们开始怀念没有被商业和互联网侵蚀、依然被创意驱动的时装产业。
只有那些一开始让人感到震惊甚至不适的作品，才能带来真正的认同。“怪美”的流行应该被看作一种积极的信号，这代表着新一代的设计师正在通过各种方法打破常规路径，重新想象现在时尚的审美界限，以摆脱同质化的统一性。
这种对前卫的追求更是一种怀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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